“晚上做梦都在开28路车。”9月1日，是孔胜东正式退休的第一天，在岗时与公交车打了42年交道，他没想到离岗后仍如此魂牵梦萦。

　　孔胜东这个名字，杭州人太熟悉了。自1982年进入杭州公交集团，从机修钳工、乘务员到驾驶员，一路走来，先后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、党的十七大代表、浙江省道德模范……但杭州人最亲切的，一直是那位28路公交上温暖妥帖的驾驶员、中山北路上38年义务修理自行车的志愿者。前两天，因为他即将退休，闻讯赶来告别的市民和各路媒体一波接一波。

　　9月1日是孔胜东60岁生日，完全回归生活的第一天里，他会是怎样一个状态？一早，我们敲开了他的家门，捎上大家浓浓的生日祝福。

正式退休第一天，孔胜东给自己煮了份饺子 记者 周旭辉 摄

　　睡不着，根本睡不着

　　早上7点多，孔胜东醒了，即便前一晚和媒体说“明天生日第一个愿望是睡个懒觉”，即便前一晚他在志愿服务点修车忙到深夜12点多，回家后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。

　　“睡不着了，晚上做梦都在开28路车，还是有些不舍得，梦里嘴里都记着报站。” 他身上依旧是那身熟悉的蓝色工作制服，但已经卸下了工牌。在家里小小的厨房灶台前，孔胜东接了锅水，趁着烧水的功夫，他双手演示着转动方向盘的动作。

　　妻女还没起床，孔胜东轻声轻语，生怕吵醒她们。他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，荠菜猪肉馅儿的，他一口气下了16个，难得地站在厨房里静静等待自己的早餐。

　　开了28年的公交车，他习惯了三餐不定时的日子，落下了胃病，“退休后，要按时吃饭，慢慢把胃养好”。孔胜东爱吃饺子，但在过去，“早上是来不及的”。原汤化原食，他还特地给自己冲了一碗饺子汤，一点盐，一点味精，再倒点水。他偏爱汤汤水水的面和饺子，吃着“落胃”，蛮舒服的，但在过去，这也是“来不及的”。

　　这时手机响了起来。来电的，是孔胜东刚进公交公司当机修钳工时的师父。“最后一趟车，本来想邀请您去的，但是考虑到您身体，就没打扰您。” 电话的最后，师父邀请他改日和以前老同事一起吃顿饭，孔胜东答应了。这两天，他已婉拒好几位朋友的聚餐邀请，但是师父的邀约，是无论如何要答应的。

　　42年的记忆，因为这通电话，有了具体的画面。师父比孔胜东大12岁，性格直爽，加上有共同语言，这些年，两人是亦师亦友。即便是在曾经因为做好事不被人理解、被人说成是“62”时，师父永远站在身后力挺他。

　　孔胜东说，正是身边有很多像师父这样的人一直在支持他、鼓励他，才会有现在的孔胜东。

　　“婆婆妈妈”已成习惯

　　吃完饺子，看看时间还早，孔胜东干了件平时很少会干的事：买菜。参加工作42年，孔胜东透过玻璃车窗看过很多次风景，但直到退休后，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，慢悠悠走在街头，欣赏初秋的杭城。

　　依旧穿着那身浅蓝色的制服，走在家附近的菜场里，不少人迎面打招呼。“阿东，退休啦”“回来啦？”“生日快乐”……有因为报道认识他的，也有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。

孔胜东走进菜市场买菜 记者 周旭辉 摄

　　退休前，因为孔胜东工作忙，都是爱人操劳家里大小事，母女俩习惯了一起吃饭。如今他退休了，想逐渐拿起厨房里的锅铲，多为母女做几顿饭，“3个人一起吃饭都不怎么习惯，我们还在慢慢适应”。说是顾不上，但他对家人的关心却一直细致。“老婆减肥，女儿胃口也很小，吃得比较少。”在菜场慢悠悠逛了一圈，孔胜东买齐了生日的午餐：一份肉丝，三份3两半的面，一份青菜，回家煮一顿青菜肉丝面。

　　或许是多年和乘客打交道留下的职业“印记”，孔胜东和人说话很有礼貌，总是把“谢谢”挂在嘴边，在肉摊前买完肉忘了说，走出两米远，想起来的他又回头对着老板补了一句，“谢谢啊”。

　　“谢谢啊”，过去几十年，在28路公交车上，这也许是孔胜东听到过最多的话。一句寻常的话，却常常在他的心里积蓄出不同寻常的力量。

　　“开车累不累？说实话不累是假的，但是听到乘客说‘谢谢你啊’，我真的觉得很自豪和骄傲。”孔胜东习惯和人说话多叮嘱几句，每到站点报站，他总会多说几句，怕乘客下错站多走了冤枉路，有人不理解他的“啰唆”，但他说，为群众服务只有“婆婆妈妈”， “没有‘婆婆妈妈’干不好事情”。

　　提早一小时去修车

　　走下公交，孔胜东把这份“婆婆妈妈”带回到了日常生活中。因为自己常年胃不好，在采访时，他叮嘱记者要按时吃饭，“哪怕是啃一点饼干、面包，不要想着年轻饿一餐无所谓”。

　　镜头前的孔胜东指甲缝里都是黑黑的，那是前一天晚上修车时留下的印记。看着我们，孔胜东搓了搓手，还有些不好意思。

孔胜东指甲上留下的黑色印记 记者 周旭辉 摄　

　　“修车可以戴手套呀。”

　　“那样手感就没有了。”孔胜东连连摆手，他还惦记着前一天晚上的修车摊。

　　位于中山北路和屏风街交叉口的义务修车摊，孔胜东接触得比28路公交还要早。38年前，关注到杭州每到晚上找不到自行车修车点的情况，22岁的“小孔”在中山北路上挂出了“为您服务”的牌子，从此每周六晚如约出现为市民修车，风雨不改。

孔胜东在修理自行车 记者 周旭辉 摄

　　“为人民服务，只有起点，没有终点。”孔胜东曾不止一次提过，自己有两个梦想，开一辈子公交车，做一辈子志愿者。公交车平安开到了终点站，那周六晚的修车摊呢，他还会来吗？

　　8月31日晚，是孔胜东退休前最后一次来到义务修车摊。尽管他再三承诺，只要自己还有力气，会一直帮大家义务修车。可是当晚来看他的市民和媒体，依旧比修车的人还多。有两位市民分别推来骑了40年左右的自行车，请他帮忙看看，因为配件暂缺，孔胜东留了两人的电话，打算这两天买到配件后下周六修好。

　　“退休后我就有更多时间去做志愿服务了，下周六我还想提前个把小时过去。”孔胜东说，为人民服务只有起点，没有终点。而今天我们想说，孔师傅，退休快乐！孔胜东，生日快乐！